顧九歸醒來時，整個人都是懵的。任誰昨晚還和愛的人你儂我儂，結果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人給鎖住了手腳，估計也都是這表情了。

他第一反應就是去尋找蕭靖安的身影。好在，那人就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，他幾乎是一擡頭就看到了。下意識的就想撲過去，直到被手腕腳腕上的鐵鏈拌住，這才開始思考現在的情況。

難道是自己做的太久，把人給折騰慘了，這是秋後算賬來了？他忍不住微微有些臉紅，那，那，那是情難自禁，不是他自己意志想控制就能控制的…哪怕現在只這麽一想，就覺得發熱，看向蕭靖安的眼睛就有些什麽意味了，還微微帶著幾分可憐兮兮的感覺。

“噗嗤，蕭靖安你到真有本事，人都被你賣了還記得要給數錢呢，你這調.教人的技術，還真是好啊！啥時候也教教我？讓我也養個蠢蛋養著玩玩兒，多有趣啊？”

旁邊突然傳出的熟悉聲音，讓顧九歸瞬間僵直的背脊，直到現在，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事情的不對。龍澤為何會出現在這裏？而且，蕭靖安的臉色，是他從未見過的冰冷，讓他忍不住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那個人。

只是他還是可以兮兮的想往蕭靖安那裏靠，他覺得冷的很，全身都冒著寒氣。師父不過是覺得他做的太過了，和他置氣而已，只是在生氣而已，他哄哄就好了，哄哄就好了，“師父，我錯了，下次一定你說什麽就什麽，你不讓做我就肯定不做了，我，我一定聽話。咱不鬧了，你把我放了，咱們回家好不好？”他晃了晃手上的鎖鏈，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東西做的，太結實了，他試著掙了半天，一點兒動靜也沒有。

“哈哈，哈哈哈哈哈哈~笑死我了！顧九歸，認識這麽多年，我怎麽才發現你居然能蠢成這樣？”

龍澤的聲音又再次不合時宜的想起，顧九歸終於轉移了視線，憤怒的沖他瞪去，“龍澤！你對我師父做了什麽？！！”

龍澤同情的看了他一眼，嘖嘖兩聲，“怎麽，你還不肯認清現實？也是，被自己剛剛還如膠似漆的愛人給轉手捅了一刀，任誰都會是你這表情的。我理解，理解，哈哈哈哈哈哈~笑死我了~”

“夠了。”蕭靖安終於開口了，聲音冷冷清清的不帶任何溫度的，再也沒了在床上時的那麽略帶沙啞的撩人感。“開始吧。”

龍澤聳了聳肩，遞給顧九歸一個自己多保重的眼神。顧九歸只覺得通體冰寒，他不死心的死死盯著蕭靖安，嘴裏低低的呼喚，“師父。”

龍澤撇嘴，“別喊了，他才不是你師父。”

顧九歸瞪他，“你胡說！”

龍澤噗嗤直樂，手指想要觸上他的臉頰，卻被顧九歸偏頭躲過了，龍澤也不生氣，幹脆用手指輕輕的在他臉頰前虛虛的畫了幾下，“顧九歸，你難道就沒發覺過，這張臉根本就不是你的嗎？對了，這個名字也不是你的呢！”

這話太過驚悚，顧九歸看像龍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說，“快看，天塌了！”的神經病。

“哈哈，你不信？你居然不信？？？記憶被竄改了這麽多年，別告訴我說你一點也沒發覺！”

顧九歸不再理會這個胡言亂語的蛇精病，又試了幾次掙脫無果後，轉頭眼巴巴的看著蕭靖安，“師父，咱們回去吧。”

龍澤卻不肯就這麽放過他，像是非要讓他認清現實一般，拽住了他的頭發，“畢荊，你不是一直很拽的嗎？怎麽現在連面對現實的勇氣也沒有了？”

畢荊兩字，像是擰開了一個什麽開關，腦海裏有什麽片段非快的閃過。顧九歸的身體一顫，終於是垂下了頭，不再緊緊盯著蕭靖安看。

“畢荊，畢荊，快點哦~今天阿翠嬸做了百花酥，去晚了就沒了…”

“畢荊啊，你怎麽又來的最晚啊，是不是又去後山修煉了？哈哈，果然我們小畢荊是個男子漢呢。”

“畢荊，對，就這樣，要像個男人一樣哦！”

“畢荊，畢荊……”

樸實的村落，熱情歡樂的族人，作為族長的唯一兒子，畢荊在族裏是非常受人歡迎的，小小的他也真的像個小大人一般，無論幹活還是修煉都是樣樣認真刻苦，務必要做到事事都是最好。常常背著別人偷偷跑到後山去打獵，有時候一去就是好多天。

也就是因為這樣，當整個村落被人屠盡時，他成了唯一一個幸存者。

紅光漫天，那個手持血劍站在血泊中的男人，成了畢荊一生的惡夢，那時候，畢荊覺得，哪怕自己下了地獄，也一定能記得那個人影。只是那時的他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，有一天他想起那個人，是用的這種感情。

顧九歸擡起頭看向蕭靖安，聲音沙啞，“為何會，這樣？”

是的，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？

蕭靖安終於不再沈默不語了，而是走到他的身前蹲下，冷冷的對上他的眼睛，“畢荊，當年你捅我那刀，可爽？”

顧九歸被這一句話釘在原地，久久無法動彈。

當日他躲在遠處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離開，直到多日以後，才敢回去，一把大火燒掉了整個村落，連帶著整個村子的所有人的屍骨一起付之一炬。

大火燒掉的，除了整個村落的人，還有一直被人刻意避開的禁地。畢荊也是在那時才發現，原來，畢家世世代代守在這裏，是有原因的。

上古妖族橫行，人修被肆意欺壓□□，最後上古大神不堪其辱，終於破虎沈舟的奮起反抗。那一戰可謂是驚天動地，地裂山崩，江河倒流。妖修錯不急防之下死了十之八九，而人修這邊情況也不容樂觀，頂階強者也隕落了大半。

最終之役到來，妖修陷入人修布下的大陣，被強行傳送至沒有任何靈氣的北溟深淵，並且以數千大神的自願獻祭為代價，進行封印。而剩下的妖獸失了傳承，雖然有的還留有本能可以修煉，卻再也不能化為人形，至此，人類安穩度過數百萬年的歲月。

只是，天有不測風雲，在某一日，一位大神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此事，心血來潮掐指一算，結果出來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，趕緊把妖修即將出世的消息放了出去，一時間，整個上界一片雞飛狗跳。

恰好正逢畢家先祖惹下大禍，就被遣派至下界，鎮守北冥封印，甚至在必要的時候，可以關閉通天之門。

只是，任務雖然是這樣接的，上界卻不知出了什麽變故，通天之門突然就關上了，就此，畢家整族被困人間界，再也回不去了。

畢家祖先也因為不能回到上界補充仙力，一天天衰弱了下來，連子孫後輩被人屠殺，也再無力阻止。

直到畢荊找來，他才得以通過血脈傳承，給予他力量。

畢荊得到了仙界傳承，修為開始一日千裏，不到十年，便已經踏入元嬰之列，只是他知道，那個殺了他們全族的人，早也成了他不死不滅的心魔。只要一日不除，他便再無化神之望。

多年下來，早從不問世事的村落出來，開始混跡在人修世界，也早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個男人到底是誰，當然也清楚的知道，那人有個很寵愛的徒弟。

經過十幾年的觀察和刻意模仿，確定萬無一失。終於有一日，他偷偷的暗殺掉了那個人的徒弟，自己用家族秘術，成功地變幻成了那個人的模樣，潛伏在了那個人的身邊。

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實力，也低估了那個人的修為。這一潛伏，竟然就是幾百年，卻始終沒找到任何機會。

直至那人終於在無意間發現了北冥的封印大陣，號召整個修真界開始破陣，畢荊急得滿頭大汗，卻不敢表現出來。

直到大陣破裂，上古妖獸的氣息漫天，那人的心神因為興奮而失神的瞬間，他終於把手中的劍從身後捅進了那人的心口…

大陣到底是破了，畢家先祖解體了仙身，以元神之體溝通封印內的上古大神的魂念，以消失為代價，生生逆轉時光五百載，終究是免了一場災難。

只是，時光之術終究不是萬能，越是高階的修士，越是能保存著自己的記憶。

蕭靖安從醒來後第一時間內就找到了還在冬淩的顧九歸，只是不看不知道，一看嚇一跳，這哪裏是他朝夕相處的徒弟？哪怕看著一樣，但幾百年相處下來，又怎麽會看不出問題？

他不動聲色的開始觀察，確定這真的不是那個人，他也沒過多的打擾，而是影藏在一處仔細觀察。

果然，沒過多久，在顧九歸外出一次之後回來，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回來了。蕭靖安看他的表現，就非常興奮的確定，他也是留有記憶的。

而也在這時候，另一個時光回轉的遺留者，逃脫再次封印的龍澤，也主動找上了他，並且告之他，用仙族後裔的血做路引，用七個界做基石，布成上古大陣，可以撬開被封鎖的通天之門。

所以，唯一留下的仙族後裔畢荊，不能死。非但不能讓他死，還必須讓他盡快提升修為，提純血脈。

只是，就這麽放過畢荊，蕭靖安可不那麽甘心，他不是想做顧九歸嗎？那就讓他做個夠。

於是，蕭靖安生生抹掉了畢荊上一世偽裝成顧九歸前的一切記憶，直接放上了他竄改過的劇本，甚至還很壞心眼的給他來了段被人輪的悲慘經歷，甚至還略做改動的讓他以為他一直在暗戀自己╮(╯_╰)╭…做完這一切，他才心情略好的回了他的萬魔城，等待著他的小獵物上鉤。

當然，他不知道的是，在他走後，龍澤查看了他留言的東西，嘖嘖幾下，沒動前面，只在後面很壞心眼的加了一段顧九歸被蕭靖安坑死的畫面，又偷偷加上了一些龍鱗龍角，能讓他順利混到他身邊的東西。

一切都按照他們的計劃進行著，龍澤成功的混到了顧九歸的身邊，甚至很順利的讓他產生了它上一世是被蕭靖安弄死，所以不願意接近那人的錯覺。

也順利的通過天宮秘境，不動聲色的把顧九歸給送到了別的世界，而蕭靖安就開始著手解除北冥大陣了。

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，完成送人任務的龍澤一邊煉化著珩玊界，一邊在必要的時候推畢荊一把。

而另一邊，蕭靖安也成功的把妖修們終於從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放了出來，開始穿梭在別的世界，煉化界基石。

時間推移，龍澤感覺時間差不多了，是時候給顧九歸添上最後一把火了。於是傳信給蕭靖安，讓他收回分神。果不其然，在蕭靖安分神消失以後，顧九歸明顯就變得更為拼命了。

短短幾十載就有這樣的修為，不得不說，龍澤都有些羨慕這個畢荊了。

一切進展順利，就連顧九歸的修為也進階的剛剛好，打開通到讓人離開後，他終於著手了對珩玊界最後的煉化，心滿意足的離開。卻發現原地只剩下了他的手下，顧九歸早就不知所終了，難道是發現不對跑了。龍澤皺了皺眉，不過很快又舒展開來，都這時候了，還能讓他跑了不成？

神識散開，很快就掃到了蕭靖安的地盤，雖然立馬被他發現驅逐出來，但那一瞬間看到的畫面還是差點讓他鼻血都流了出來，嘖，這人還真是…讓他看不懂啊！不過，只要不影響最後的計劃，他愛怎麽玩兒都行。

至於蕭靖安會不會反悔，龍澤可不擔心，畢竟，為了能提升修為，為了能去上界，屠了整個滄溟界所有大乘修士的瘋子可不是他。就連當初屠了畢家整個村落，也不過是聽到一些能上仙界的傳言而已。雖然真有那回事，但明顯倒黴催的蕭靖安沒發現啊╮(╯_╰)╭

果不其然，哪怕再怎麽看著情深似海，蕭靖安也在一切準備就緒時，把人給生生送上了祭臺。

龍澤摸了摸下巴，咂嘴，果然，人修就是最陰險難懂的生物，龍王大人表示，他看不懂╮(╯_╰)╭

布置界基的屬下一個個回歸，沖龍澤表示一切準備妥當，龍澤長噓了口氣，望著天空越升越高的太陽瞇了瞇眼。

上界，我來了，就讓我來看看，當初把我們困到整個北冥數百萬年的你們，這麽多年過去了，可有點長進？

隨著他的手一揮，原本只是簡單困住顧九歸的鐵鎖，突然從中刺出一道道的鐵刺，生生紮進了他的肉裏，股股鮮血如泉湧一般，噴灑到祭臺之上，沿著事先刻畫好印記緩緩流淌，一點點勾勒出一個神秘而繁覆的陣圖。

而顧九歸，不，畢荊則是一動不動的低垂著頭，像那猙獰的傷口不是出現在他身上一樣，全無半點動靜。

而邊上的人則是或緊張或激動的看著，畢竟他們等這一天，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。

時間一點點流逝，低垂著頭的畢荊臉色已經白得能堪比那白紙，而看樣子，地上的血還是不夠的。

龍澤眉頭一皺，毫不猶豫的一掌從後面向他拍出，畢荊一口精血噴出，原本差點停止的圖騰以極快的速度再往走了一大截後又挺止了走動。

還是不夠，龍澤剛舒展的眉頭又皺起，眼裏寒光閃過，又是幾個巴掌拍出，這次顯然效果好了很多，畢荊噴出的鮮血讓圖騰終於快要接近圓滿了。

至始至終，蕭靖安都對此冷眼旁觀著，偷偷擡起頭看他的畢荊，眼睛裏的最後一點光彩也黯淡了下去。

鮮血終於是夠了，圖案的最後一筆終於圓滿，鮮紅的血液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澤，然後一點點變得耀眼奪目，最後匯聚成強大的光柱，直沖雲霄。

與此同時，在七個不同的方位，亦有七道同樣的光柱，如同流星一般，直沖雲霄而去。一次次的輪流在天空中撞擊。

所有的人都緊張無比的忘著天空，所以沒有人發現，不知道什麽時候，原本被鎖在祭臺上的渾身鮮血遍體鱗傷的人，已經消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原地。

等龍澤無意瞟向那邊發現人不見了時，不由的微微皺了皺眉，不過，現在這種緊張的時刻，他可沒精力分心，一個顧九歸而已，雖然進階快了點，但畢竟還對他夠不成威脅。到是在這麽惡劣的環境裏還能成功進階飛升期的蕭靖安，顯然才更讓他忌憚些。

不過，現在他的人手可是很充足的，雖然被困太多歲月，修為下降的厲害，可這幾百年下來也養回不少了，只要回到上界，吸收了濃郁的仙氣，相信想要回覆巔峰，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。再加上蕭靖安想上仙界的心可不比他弱，他也就不怕他搞什麽鬼了。

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，原本空無一物的天空，在巨大的界石撞擊之下，居然像鏡子一般產生了一條條的裂縫。

不知道又是多少次撞擊以後，只聽轟的一聲驚天動地的脆響，原本的只該存在雲朵的地方，轟然裂開一個大洞。

龍澤眼睛一亮，想都不想的一揮手，“走！”率先就沖上了雲霄。

身後的修妖們紅著一雙眼，二話沒說的也跟了上去，一時間，只見密密麻麻的人影如螞蟻一般浩浩蕩蕩的沖上了天空，消失在了天際。

偶有路過的凡人擡頭看到這場景，嚇得匍匐在地，一邊磕頭一邊念叨的天神下凡，神仙保佑，一時之間，各種神佛傳說如那雨後春筍，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，並且經久不衰。

蕭靖安即將踏入天空之門時，往地上看了一眼。很輕易的，居然就看到了那個以劍撐地，艱難前行的背影。

他的手掌緊緊的握成了拳頭，覆又松開，轉身往天空飛去，終是再也沒有回過頭。

顧九歸緊緊的抓著本命劍，一步步的努力往前行走著，他的頭垂的低低的，不知道在想什麽，或者其實什麽也沒想。

斜陽不知什麽時候升起的，斜斜的打在他的身上，拖拽出長長的一條影子。只是影子再長，也遮擋不住滿地血紅的腳印，那是它無論如何也抹不去的痕跡。

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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